55歲開始的Hello Life

這本書是村上龍最近期的作品，在日本是2012年出版，但今年中文版才問世。算起來這似乎是我讀村上龍的第二十或是二十一本小說，在他的作品裡算是比較小品風格。但比起「寄物櫃裡的嬰孩」、「希望之國」、「五分後的世界」這種氣勢磅礡的長篇小說，我個人更愛村上龍調性較軟的短篇，「悲傷的熱帶」、「到處存在的場所、到處不存在的我」讓我想再三閱讀，欽佩他對人性人心細節的掌握，以及讓我想起自己人生的某些部份。

這本「55歲開始的Hello Life」由五個短篇故事組成，每個故事的主角共同點都是五六十歲的中年人，在應該準備退休的年紀，卻驚覺他們的人生欠缺一些改變，這改變可能會讓他們過往的價值觀崩解。例如第一個故事到婚姻介紹所打算再婚找第二春的女子，原本的目的只是希望經濟比較無虞，慢慢發現自己想體驗和前夫不一樣的男性的戀愛。

不知道算不算是巧合，讀這本書的當下，我正在考慮要不要那麼早移民到歐洲的問題。看到書中中年男子求職到處碰壁，雖然將近三十五歲的我離五十五歲還很遠，但似乎可以預見學歷在英國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我，碰上類似的狼狽情境。不管去歐洲還是留台灣，狀況都會很複雜，最後我決定選擇一個自己或許會比較快樂的方向。

可以說這本書促使我去思考一個蠻重要的人生轉向。

在今晚的門診，一個婦女向我諮詢掉髮的問題，說掉髮困擾了她三四個月，檢視她的頭皮略紅但沒有明顯的皮屑，我試著抓了她的頭髮幾下，真的有幾撮頭髮被我輕易扯下。病史問起來，她提到最近有在服用鎮靜藥物，我猜想或許是壓力性的掉髮，感覺她心裡放著什麼故事，於是顧不得候診將近十位病人，心一橫問她最近發生了什麼事，結果她就眼淚掉下來，說因為自己女兒七八月前過世了，自己還沒有辦法走出來。我不擅長時間也不允許我處理這樣的情緒，只得安慰她，好好放寬心，之後頭髮會長回來。現階段她需要做的，是好好照顧自己，我相信她女兒一定也這麼希望。儘管我說完她似乎哭得更傷心，但對我說了聲謝謝。

因為人生不會照著固定的劇本走，求學、工作、結婚生子、退休養老、含飴弄孫，不是每個人都這樣，可能55歲發現自己一無所有、到了中年發現世界的運作和過去自己所想的不一樣，比自己年輕人可能會更早離開世上，有一天你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另一半。覺得自己已經經歷過了很多，然後發現老天爺還有更多的課題要我們去面對去學習，這就是人生啊。

終究，村上龍是一個內心溫暖的人。這本小說出其不意揭露出殘忍的人生真相，但是，他都在結尾放入一些希望，至少在這本書我們看到的，在婚姻介紹所得到生活下去的動力的女子、幫助臨終的好友而體會到活著終究很重要的男子、經過喪犬之痛而重新和丈夫建立關係的太太、接受中年求職的挫折而重新省思人生意義的先生。正如書所說，幾乎要退休的55歲年紀，感覺可以和生命Say Goodbye，沒想到卻是要Say Hello，迎接一個嶄新的局面。也不錯嘛，畢竟熱血衝勁改變，不是年輕人的專利。